Schnittke_

“One half the world cannot understand the pleasures of the other.”

*原文禁止转出*

© Schnittke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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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二手时间】S. A. 阿列克谢维奇

这本书我是用Kindle看的,目录不是很细,加上是访谈录,同一章里会有好几个人的叙述,所以有时会疑惑,这一段是这个人的故事还是下一个人的故事?而且有时同一位叙述者还会再次出现。


这本书其实很不利于摘录,因为每个人的故事都很长,那种情绪层层叠叠累积起来然后爆发的痛感,读摘录是没法体会到的。所以如果想要了解这段历史的人,可以去买全书来看。


苏联的“真相”已经不是稀奇的主题,除了古拉格,《针尖上的天使》 和《曼德施塔姆夫人回忆录》这种虚构和非虚构都是足以传达苏联解体前“思想禁锢之痛”的作品。这本书呈现的是另一面,是在解体之后,普通人的信仰和生活崩塌的过程。过去在文学作品中我们所嘲弄的那种信仰,在现实生活中真的能以后来者的姿态那么轻易地去指责吗?即使我们不认同那是正确的,那些我们无法理解的行为,包括检举背叛身边的亲人好友,即使本人被内务部折磨过却依然拥戴内务部所属的政权,在当时,可能就是一个人生活的全部。否定一个人的全部,大概就是对这个人而言,最最残酷的事。


在这篇访谈录中有很多种人,不知道真相而拥护政权的人(对于他们而言,苏联生活是有美好回忆的,而解体后物质贫乏的生活才是灾难),受过折磨但仍然拥护政权的人,受过折磨/接触文学作品所以不拥护但因生活所迫也无力反抗的人......由于他们是叙述主体,所以得以获得我们最大的包容,而在他们的叙述中那些投机分子和墙头草一样的人物、那些不理解上一辈人而站队鄙视他们的下一代......我没法界定他们,直至我听到他们的故事。


#以下为部分书摘#


1. 参与者笔记

“......这就是我们的社会主义,这种社会主义曾经是我们的全部生活,但那时我们很少谈论。而今,世界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,我们的生活开始被所有人关切,它曾经是怎样一回事并不重要,只因为它曾是我们的生活。我写这本书,是希望通过一点一滴,通过一鳞半爪,发现家的故事,寻找社会主义的内核。我总是被狭小的空间所吸引,一个人的空间,只有一个人。实际上,在一个人的身上会发生所有的一切。


“他们无法摆脱伟大的历史,无法和那段历史告别,无法接受另外一种幸福......人类其实都愿意单纯地生活,哪怕没有伟大的思想;但这在俄罗斯生命中却从来没有过,俄罗斯文学也从不是这样的。举世皆知我们是战斗民族,要么打仗,要么准备打仗,从来没有其他生活。我们的战争心理由此形成,就是在和平生活中,也是一切都按战争的思维。听到密集的鼓点,看到挥舞的旗帜,心脏就快要跳出胸口.....人们不仅不会在意自己的奴性,反而甚至会钟爱自己的奴性


“我向人们询问的不是关于社会主义,而是关于爱情、嫉妒、童年、老年,关于音乐、舞蹈、发型,关于已经消失的生活中成千上万个细节。这是把灾难驱赶到习惯思维的范围中,并且说出并猜出某些真谛的唯一方法。”


“我们对自己的父母很无情。我们觉得自由是非常简单的;但一段时间过后,我们亲自感受到了它的沉重,因为没有人教给我们什么是自由,我们 只被教育过怎么为自由而牺牲。”


(来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“宗教大法官”)“你是如此尊重他们(人类), 但你所做的一切又似乎不再同情他们,因为你对他们的要求太多......尊重他们少些,要求他们就少些,这样才更接近于爱,因为他们的负担会轻些。人是懦弱而胆怯的......一个脆弱灵魂的罪过,不就是无力接纳如此可怕的馈赠吗?”


2. 启示录的慰藉:街上的噪声和厨房里的谈话(1991-2001)

“我们为什么不审判斯大林?我来回答你吧:要是审判斯大林,就得审判我们自己的亲属和朋友......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成长过程中,父辈就是这样的人:要么是从劳改营回来,要么是从战场上回来。他们唯一可以告诉我们的事情就是暴力,还有死亡。他们都很少言笑,沉默寡言。就是喝酒,喝酒......最后喝死自己。第二个类型是,那些没有被抓走的人,天天在担心被抓走。这种感觉并不是一两个月,而是延续好多年,好多年啊!而如果你没有被抓走,问题又来了:为什么所有人都被捕了,而你却没有?......今天所说的那些刽子手,他们其实也都是平常人,并不可怕......举报爸爸的是我们的邻居,尤拉叔叔。”


“所有的时间我们都在谈论痛苦......这就是我们学习的方式。在我们看来西方人很天真,因为他们不曾遭受我们一样的苦难,任何小脓疮他们都有治愈的药方。但我们是蹲过劳改营的,我们是在战争中从成堆的尸体中爬出来的,我们是在切尔诺贝利用赤裸的双手拨开核燃料过来的......现在我们又坐在社会主义的废墟上,好像战争刚刚结束,我们都被磨碎了,我们都已经散架了。我们的语言,只有痛苦的语言。


3. 启示录的慰藉:红色装饰内的十个故事

<专政之美和水泥中的蝴蝶之谜>

“那个时候的人们都是那么天真,不管是左派还是右派,党员还是反苏分子,全都是浪漫主义者。今天我们才为这些而羞愧,为天真而惭愧。......不只是索尔仁尼琴,很多人都已经明白,我们不能够继续这样活着,不能这样生活了。我们都在自欺欺人。党员们也都明白这一点,您相信不相信我?党中有不少聪明诚实的人,心地真诚的人。我就认识这样的人,像我父亲那样的人......不过父亲没有被接受入党,党让他吃过很多苦,但是他却依旧相信党。他每个早晨都是从读《真理报》开始,一份《真理报》从头看到尾。没有党证的比持有党证的党员要多得多。他们是精神党员。(沉默)”


“坦白地说——我不会说谎——我相信公平社会的建立是有可能的,即使是现在我也相信,说什么社会主义时代的生活很糟糕,这些话我都听厌了。我为苏联时代而骄傲!那时候当然没有奢华的生活,但是正常生活是有的,爱和友谊是有的,裙子和鞋子是有的......那时候我们都聚精会神地听作家和艺术家的演讲和歌唱,现在都不再有了。在体育场里,那些原本属于诗人的位置被巫师和通灵者占据了。而我们呢,只要你愿意,只要你有激情,我们的苏联生活追求的是另一种文明,权力属于人民!反正我心里很不平静!今天您在哪里还能看到挤奶女工、车工和地铁机械师?没有了。报纸上没有他们,电视屏幕上没有他们,克里姆林宫颁发勋章奖章也没有他们,哪儿都没有他们了。到处都是‘新英雄’:银行家、商人、模特和电影女星,还有经理。年轻人还能适应,老年人只能在沉默中死去,被挡在新世界大门外,在贫困中死去,被人遗忘。”


“当时很多人都自认为是国家的良心,认为自己有权开启民智。可是我们对人民了解吗?也就是从屠格涅夫的《猎人笔记》中,从我们的“乡村作家”那里,还有拉斯普京和别洛夫的作品中,才有些了解。我甚至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理解,我曾经对着他大叫:‘爸爸,如果你不把党证退给他们, 我就不和你说话了。’爸爸哭了。”


<残酷的火焰与高尚的救赎>

“——我们胜利过,这是真的。但是我们伟大的胜利并没有使我们的国家变得伟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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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-03-25